雷晓晨背 父子之间丨搓-B座西窗

雷晓晨

　也许搓背在许多人看来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说，它刻下了父子间亲密接触的深深印记。在日本分手前我对儿子说，南京汤山温泉也很有名，下次我们一起去？

泡澡可以搓背，我的体验能追溯到孩童时代，这与我父亲有关。
上世纪60年代，我家住的部队大院有个大澡堂，每到周末开放。那时家里没条件洗热水澡，所以天凉后大澡堂热闹非凡，常常排队，有人洗完了想多躺一会儿都不行，一个躺椅配一衣柜，后面人等着你腾地方呢。
父亲每次带我去，都会让我下大池泡一泡，上来后叫我坐在池边，躬起背，用毛巾裹在手上擦干我背部后开始搓，从肩颈向下到腰部，搓一下抬一下，不急不缓，搓到底后再“另起一行”，边搓边说：看看，这么多keng（污垢）！直到整个后背变得通红。起身一看，果然有一堆如同拼命擦橡皮留下来的泥屑屑。
按养生说法，搓澡可以促进表皮的微循环，促进血液流通，促进肌表皮络的经气流通，有活血化淤、消肿止痛等功效。当时我还小不懂这些，只觉得澡堂里闷得慌，恨不能赶快到更衣大厅透透气。稍大点开始有感觉了，每次搓完背很舒坦很享受。再后来就学着帮父亲搓背了，毕竟谁也搓不到自己的后背啊。其实搓背挺有讲究，程序上要先泡，充分出汗，搓完后才可以打肥皂、冲洗；搓背的毛巾要拧干，然后将右手五指并拢，拇指食指捏住毛巾一端，顺时针缠裹至手腕处将毛巾另一端塞紧，这样毛巾不散搓得有劲；搓的力道也要恰到好处，轻了泥屑下不来，重了皮肤受不了。
后来参加工作、读大学、成家立业，和父亲泡澡搓背的经历渐渐远去。再次搓背，是20年后，与儿子有关。
儿子两岁开始，带他去澡堂就成了我的任务。头几年孩子小，不敢泡大池，就是冲个淋浴了事。稍大，可以泡澡了，只是我的角色调了个个儿。每次先帮儿子搓，他再帮我搓，不过他小胳膊小手再怎么用力，总不像父亲搓得那样地道，但我总是鼓励说不错，很舒服！夫人竭力反对，理由是公共浴池多脏啊。可我和儿子都很享受。
时代进步生活变化，搬新居装淋浴房，从此告别泡澡搓背。但是，不曾料想时光荏苒又近20年的今天，我又重温了一次搓背——
儿子孝顺，邀请我们去日本观光，一路自由行都是由他和他女友负责攻略、带路，奈良、大阪和京都，天天观光名胜古迹。有一天儿子对我说：今天休息一天，让她们去商场购物，我们去泡温泉怎么样？

我欣然接受，和他一起来到大阪“浪速之汤”温泉浴，洗一次800日元（约50元人民币）。日本人的精细同样体现在澡堂里，浴池有室内、室外，热冷药浴冲浪浴各池都有即时温度显示，桑拿分干蒸、湿蒸。因为严格规定先冲洗后泡澡，大池始终很清澈。唯一不适应的是偶尔有女服务人员穿堂而过，我们赶紧遮挡，日本浴客却无所谓。待把每个浴池都泡过一遍，我终于说：搓个背？儿子答：好。
毛巾缠裹、搓背手法依然如20年前，但儿子已长成男子汉的脊背，不是记忆中那柔软细嫩的感觉，可以使劲搓了。他的手法也地道有力，时不时问我轻重如何。我想起了我的父亲，如果他还健在，我一定会带他来澡堂，帮他搓一搓背。
也许搓背在许多人看来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说，它刻下了父子间亲密接触的深深印记。在日本分手前我对儿子说，南京汤山温泉也很有名，下次我们一起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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