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民族资本家“脱帽加冕”-商会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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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华工商时报
作者丨孙永剑 周勇刚
1979年6月15日，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五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会议开幕式上，邓小平宣布："我国的资本家阶级原来占有的生产资料早已转到国家手中，定息也已停止十三年之久。他们中有劳动能力的绝大多数人已经改造成为社会主义社会中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现在，他们作为劳动者，正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贡献力量。
1979年1月，邓小平与胡厥文、胡子昂、荣毅仁、古耕虞、周叔弢五位老工商业者的火锅宴，在时隔近四十年后的今天，依旧余味无穷。如今看来，正是那次火锅宴，解放了一大批还戴着“资本家”帽子的私营工商业者和他们手中的大量资金，使之成为改革开放的先行者。
在嘶嘶作响的炭火和轻轻松松的谈笑间，邓小平首次对在座五位昔日德高望重的民族资本家代表提出，希望原工商业者利用落实政策以后手里的资金办企业，并第一次提出要吸引外资。刚刚经历了文革、脑筋依然停留在“割资本主义尾巴”上的人们，自然要问：请原来的民族资本家出山，利用手里的资金，是筹办国有企业吗？似乎不像。那会是办什么企业？
15年后，在一次中国民（私）营经济研讨会上，有专家道破天机：“是请他们出来办私营企业盛世官商！”但在当时，这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对于长期接受大公无私教育的人们来说，一个“私”字何其敏感，谁也不敢轻易触碰，到私营企业上班，给资本家打工，更是匪夷所思。
在当时，一顶“资本家”的帽子，已让老工商业者们抬不起头、直不起腰，不摘掉这顶“帽子”超级囚徒，谁敢出山做事？
“资本家”成为“劳动者”
先是小商小贩、小手工业者从资本家中区别出来，就这一下，86万资本家中就有70万人恢复了劳动者身份
火锅宴后不久，中共中央统战部召开了落实党对民族资产阶级政策问题的大型座谈会。时任统战部部长乌兰夫在会上提出了党对民族资产阶级落实政策的8项措施：所有爱国人士和工商界人士过去蒙受的假案、错案和冤案，必须逐个平反、纠正和昭雪；工商业者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抄走的财物和被占用的私人房产应该发还；过去被扣减的薪金应该补发；以前应领未领的定息可以补领；人事安排不适当的要进行调整；为了调动积极性，应该组织工商业者和职工一起参加劳动竞赛和评比；工商业者的病假工资根据实际情况发给50％－70％，医疗待遇参照职工待遇办法办理；关于工商业者子女入党、入团、升学、招工等问题，要坚持“重在表现”原则，不得歧视。
而在1979年6月15日-7月2日在北京召开的全国政协五届二次会议上，邓小平为民族工商业者摘去了“资本家”的帽子。同时，一顶“自食其力劳动者”的桂冠戴在了他们头上。邓小平以他特有的四川话，铿锵有力地在开幕式上宣布：“我国的资本家阶级原来占有的生产资料早已转到国家手中，定息也已停止十三年之久。他们中有劳动能力的绝大多数人已经改造成为社会主义社会中的自食其力的劳动者。现在，他们作为劳动者，正在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贡献力量。”
那年11月、12月，中共中央先后颁发《中共中央批转中共中央统战部等六部门关于把原工商业者中的劳动者区别出来问题的请示报告》和《中共中央批转中共中央统战部等五部门关于对原工商业者的若干具体政策的规定》两个文件，从此，这批人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劳动者”，以前的“资本家”、“资本主义工商业者”或“私方人员”也变成了“原工商业者”。
邓小平代表党中央做出的这一决策，赢得了广大老工商业者的普遍欢迎，人们形象地把它称为“脱帽”“加冕”，这恐怕是文革后，第一次给各种不同政治身份的人士摘帽。所谓“脱帽”，就是摘掉“资本家”的帽子，所谓“加冕”，就是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她温暖了无数老工商业者的心，让他们在暮年看到了生机，燃起了新的希望，他们由衷地表示要“坚定不移跟党走，尽心竭力为四化”。“老牛明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是当时他们真实的心理写照。
那年年底，在邓小平的关照和推动下，1956年一1957年划定的资本家都落实了政策。先是小商小贩、小手工业者从资本家中区别出来，就这一下，86万资本家中就有70万人恢复了劳动者身份。之后，剩下的16万资本家，他们的成分也一律改成了干部或工人。
不可磨灭的贡献
在为他们脱帽加冕后，他们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抖擞精神再次出山，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改革开放的热潮之中
近代以来，我国的民族资产阶级在各个不同历史时期，都做出了极其重要的历性史贡献。在抗日战争中，为了民族独立解放，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作出了重大牺牲。在解放战争中，他们在政治上、经济上大力支持中国共产党，并与我党一起携手建立了新中国。1949年9月29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通过的共同纲领确立：中国人民民主专政是中国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及其他爱国民主分子的人民民主统一战线的政权。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上，有他们的一颗五星。上世纪50年代，在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中，他们又响应党的号召，把自己的资产献给了国家楚天之声。
在群星闪耀的民族资本家中，我们不能忘记——
卢作孚，爱国实业家，民生公司创始人，航运业先驱。1938年，他不顾日军轰炸，共抢运150余万人、100余万吨物资到大后方。1950年，卢作孚又携带大批轮船回到新中国。
郭琳爽，他的父辈曾在香港创办永安公司，在他手上，他将它发展成中国最大的百货企业。抗战爆发，他带头销售国货、抵制日货，组建服务团救护难民，并大量捐献物资。1956年，参加公私合营，1966年，永安公司变为公有。
武百祥，曾在哈尔滨创建同记，后在同记推行股份制今又生，给员工分红，并修建职工医院、浴池、运动场等福利设施。1955年，同记改为公私合营。
乐松生行情眼，同仁堂乐氏第十三代传人，曾兼任北京同仁堂经理。抗美援朝时，他带头认购公债并捐款，率先申请公私合营，把同仁堂从私有变为国有。
在中国近代民族工商业发展史上，荣氏家族企业的发展堪称标杆。1955年，时任上海申新纺织印染公司总管理处总经理的荣毅仁把自己的商业帝国无偿献给了国家，1956年荣毅仁作为工商界代表，到北京向毛泽东主席报告公私合营成功。
……
然而，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文革中遭受了不公正待遇。在为他们脱帽加冕后，他们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抖擞精神再次出山，义无反顾地投身到改革开放的热潮之中，为国家的经济建设作出了新贡献。
“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对一个原民族资本家家族的海外亲属接待规格之高，这在新中国历史上极为少见
在“钱要用起来，人要用起来”的感召下，这些已近花甲之年的老工商业者开始动员海内外的亲朋好友，回祖国大陆投资办厂，兴办实业。如果说，改革开放是一面旗帜，那么，当时的老工商业者们，就是聚集在这面旗帜下的第一批实践者。
而对市场规律的熟悉和运用，对资本规则的通晓和谙熟，加之广泛的海外关系和在全球华人社会里广泛的影响力，让他们在新的经济形势下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才智被充分激发出来。曹晓雯
荣氏家族在改革开放先行者中再次成为当之无愧的杰出代表。1979年，荣毅仁受邓小平所托，创办了直属国务院的中信集团。一直以来，中信集团发挥了经济改革试点和对外开放窗口的重要作用，在诸多领域进行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和创新，成功开创出一条通过吸收和运用外资、引进先进技术、设备和管理经验为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服务的创新发展之路，在海内外树立了良好信誉和形象。此后十余年，作为中信创始人的荣毅仁，引进巨额外资，促成了一桩桩大项目的实施。
中信集团成立后，兴建了我国最早的写字楼“中国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大厦”，她见证了改革开放初期我国大胆吸引外资的成功，也让世人看到了老工商业者的胆识。大厦建成后，因酷似巧克力，被外国人形象地称为“巧克力大厦”。
大厦从开工那天起就因一系列大胆而成功的市场营销策略而备受关注。其租金更是令人咋舌：写字间每平方米每天1.2美元，公寓每平方米每天1.3美元，几与国际大都市相当。但租价公布后，大批外国机构、企业前来询问，应租者比可租房高出一倍多。1985年7月，中信国际大厦建成交付，5万平方米的空间被98家外国银行、公司包租一空。大厦总成本3000万美元，从银行贷款所得。由于租赁得力，不到3年时间，便全部偿清贷款。
智慧不断被创新，成功不断被收获。20世纪80年代初期，中国22项重点工程中的大项目之一——江苏仪征化纤工程因投资不足即将下马，但中国急需化纤产品，项目下马将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在此情况下，纺织部找到中信公司寻求帮助。经慎重研究，中信公司提出了向海外发行债券的办法。1981年2月，在日本成功发行100亿日元债券，这一集资创举遂被成为“仪征模式”。此后数年，中信公司先后在日本、德国、新加坡等国家和中国香港等地发行大量不同币种的债券，为引进外资做出了实质性贡献。
如果说，巧克力大楼、“仪征模式”的成功，更多地得益于荣氏家族的智慧和胆识，而其他老工商业者的成功，则主要是顺应了改革开放的时代潮流。
王光英，曾被周恩来总理称为“红色资本家”天门鬼道。1981年，作为全国工商联代表团团员，王光英应邀参加澳门华商总会成立100周年庆祝大会，顺道访问了香港。此后，他向党和政府提交了一份《港澳见闻与八点建议》的书面报告，建议中国应建立一批立足中国、面向世界的企业，这些企业应克服官商作风，要“决战于市场，决胜于效益”。1984年4月，中国光大集团有限公司（又名光大事业公司）成立仪陇天气预报。成立伊始，光大就向中外宣告：“公司的业务宗旨是扩大中外经济技术交流，引进外资和国外先进技术设备，与外商合作，进行合资经营唐诗咏老公，为我国四化建设服务，并为稳定香港繁荣发展香港经济作出贡献。”
此外，胡厥文、胡子昂、古耕虞等成立了中国工商经济开发公司，充分发挥了他们和广大工商业者的才能。周叔弢成立了天津建华经济技术咨询公司，为天津市引进外资、发展经济作出了贡献。
1986年，经邓小平提议，在荣毅仁70岁生日和金婚之际，由中央统战部和中信党组邀请，组织荣氏亲属回国观光。来自世界各地、说着各种不同语言的荣氏家族老老少少200多人，一下子涌入人民大会堂，得到邓小平、彭真等领导人的亲自接见。他们当中有荣毅仁的外甥李乐莘，时任美国及香港益雅基公司董事；荣毅仁的侄女婿沙曾鲁，美国阿岗国家研究所核能安全专家；荣毅仁的侄子荣智宽，巴西环球公司总裁；荣毅仁的侄女荣智美，联邦德国尤尼可可公司经理；荣毅仁的侄子荣智权，香港南洋纱厂总经理、香港基本法起草咨询委员会委员……荣氏家族开枝散叶，在各领域都有杰出成就。
对一个原民族资本家家族的海外亲属接待规格之高，这在新中国历史上极为少见，这充分体现了党和国家对民族工商业者作用和地位的高度肯定。
1993年，在八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上，77岁高龄的荣毅仁当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副主席。消息一经传出，外电争相报道。在外国人眼中，私营工商业者、民族资本家和共产党领导的国家的副主席，中间似乎隔着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然而，中国共产党几代领导人始终与民主党派、党外人士风雨同舟、休戚与共、肝胆相照，硬是跨越了这条鸿沟，实现了惊人的飞跃！
再一次“加冕”
20年后，党中央又给新一代民营企业家们加冕，再次拉近了党和非公有制经济人士之间的距离
让老一辈工商业者感到欣慰的是，在党和国家政策的支持下伊东玉之助，新一代工商业者在茁壮成长。到1988年底，全国城乡登记的个体工商户已发展到1454.9万户，从业人员达到2304.9万人，全国（除西藏、山西、黑龙江外）已注册的私营企业发展到40638家，雇工人数达到723782人。如果加上大量挂集体企业牌子的私营企业在内，实际的私营企业估计有20多万家。
经过十多年的发展，世纪之交的民营企业家无论在数量上，经济实力上，还是政治舞台上，都已经成长为一支不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党的十五大确立“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是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一项基本经济制度。”确认“非公有制经济是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遮天之古仙。”2000年经过层层推荐、严格评选，浙江省12位私营企业经营者光荣地当上了省劳动模范。一年后，在中国共产党成立80周年大会上，第一次把非公有制经济人士定义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建设者”。
40多年前，邓小平代表党中央为老工商业者脱帽加冕，极大地激发了他们为改革开放做贡献的积极性，20年后，党中央又给新一代民营企业家们加冕，这个新的政治定位，再次拉近了党和非公有制经济人士之间的距离，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新征程上，继承老一代民族工商业者爱国爱党传统的新一代民营企业家们将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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